2023年开学典礼教师代表致辞 | 汪洋：清华园里的两座碑

来源：清华大学法学院

清华园里的两座碑

——在2023年法学院开学典礼上的致辞

清华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汪洋

尊敬的各位师友、亲爱的同学们：

大家下午好！非常荣幸作为教师代表，在这个也许会印刻进大家记忆的场合致辞。首先要热烈欢迎各位新同学加入清华法学院这个卓越的学术共同体！期待大家可以在这里寻得价值感、归属感并且习得一身的好本领。

在座的同学们多为清华园里的新人，接下来请各位跟随我，去看一看园子里最触动我的两座碑。

一座名为“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”，坐落于工字厅东南侧山坡下。1927年清华四大国学导师之一的王国维先生感于世事变幻，自沉于昆明湖。两年后清华国学院师生为他修建了这座纪念碑。碑式为梁思成先生所拟，碑文由同为四大国学导师的陈寅恪先生所撰，虽短不足三百字，却是其毕生三百余万字中极为重要的一篇，无疑也是陈寅恪本人的夫子自道，与天壤而同久，共三光而永光。振聋发聩，回响至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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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座是“西南联大纪念碑”，于2007年复刻于清芬园西侧的青草坡上。碑体面朝昆明所在的西南方向，以纪念国难当头的抗战岁月里，清华、北大、南开三所大学南迁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这段历史。碑文由冯友兰撰写、闻一多篆刻、罗庸手书，享有“三绝碑”的美誉，碑的一侧刻有西南联大校训四字『刚毅坚卓』，它代表着一群学人的精魂，以及一个民族在患难中所迸发的精神与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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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座碑，一座彰显志行高洁的人格修养，一座象征赤子之心的家国情怀。各位作为新时代的清华学子，说到价值感，我觉得这两座碑当得起志趣的两端。

归属感，关系到爱与被爱。十年前我三十岁时踏上清华的讲坛，今年正好四十岁。十年光阴，这座园子里具体的人与事，永远比“清华”这样一个抽象的名称更赋予我归属感。这十年，遇见、熟识并送走了一批批聪慧可爱的同学，现今时常还会收到已毕业学生的来信，师生之间这种「别后常忆君」式的纯粹而干净的情感联结，让我真正体会到何为归属和信任。

我想从此刻开始，在座的各位同学之间以及我们师生之间，已经因为相聚于清华而开始了一场“缘起”，希望我们在彼此的人生旅途中，留下些许东坡先生所言的“雪泥鸿爪”。你们来自大江南北、五湖四海，或许会在园子里经历生命中最重要的友情、爱情以及师生情。几年的情投意合亦或惺惺相惜，或许回过头时会发现，这个秋日午后我们的第一次相遇，原本就是久别重逢。

当然，在大学里首要的任务是读书。敬爱的崔建远老师把“读大学”总结为六个字，「做好人，学本领」。

学本领需要下笨工夫。法律是一门精确的手艺，精确是一件笨重的事。前人曾说“聪明人下笨功夫”，我原以为笨功夫指一种精神，后来才发觉其实是一种方法。各位若干年后，回想起在园子里熬过的通宵、走过的夜路，以及憋论文时揪落的缕缕青丝，我相信大家不会觉得辛苦，只会觉得喜悦。只有真真正正花了工夫学到的本领，才会带给我们真真正正的喜悦。

学本领，不意味着都是实用和功利的。大学教育的一项重要功能，就是丰富和充实人的精神世界，用来抵御我们漫长人生旅途中的各种变故、颓废和焦虑。多读无用之书，做有用且有趣之人。书本或者课堂上的知识会逐渐忘却，但这一过程中提升的视野、审美与底蕴，能长远成为充盈我们精神世界的力量。

学本领，不要沉迷于由法律术语和技巧构筑起护城河的世界，而丧失了人的常识感，即“朴素的法感情”。一名优秀的法律人，首先应该是一个大写的人。法学之所以有感人的力量，从来不在于应然的概念世界中，向着大词堆砌出的假山发起冲锋，而是在实然世界的各色困境中，基于人性做出进退两难的选择。

最后，希望同学们珍惜和享受园子里即将度过的青葱岁月，学一身本领，做一个好人，保持纯洁但不要天真。待到离开园子的那一天，敢于横刀立马，与这个世界谈谈！

谢谢大家！